這大政國的古怪風俗遂讓人不滿，但這普天之下能容留江湖中人的也唯有大政國了。

擂鼓之聲突然響起來，軍鼓震耳欲聾，惹得一眾女官不禁興奮難當。慕容秀不得不輕聲提點眾女官牢記身份。縱使見過世面的世家小姐，但哪裏見過如此震撼之景，亦難以自持尤其是那傳聞中的年輕將軍揚?巴裏。

在場的女官中只有慕容秀在朝堂之上見過揚?巴裏，其他人都不曾見過這深居簡出的大政國第三號人物。今日得見眾女官亦被這年輕將軍的豪氣所吸引，就連甄靈兒也按耐不住吟道，“胸有波濤蓋如天，面如冠玉賽西郎！可輕，可卿！”

“住口！”慕容秀終於忍無可忍呵斥道，這些個世家小姐似乎早已忘卻了女德女行，如此輕薄之言也說得出口，慕容秀身為主事自然不能放任這種言論。

眾女官見此亦不敢再放肆多言。而就在慕容秀眉頭緊鎖之時，煉兵大會早已開始，只是這些個神兵利器看在慕容秀眼中亦索然無味。

此時陽光正刺眼，慕容秀莫名的生出些許焦躁來，胸口有些沈悶，他輕輕撩開面紗想要透透氣，但覺眼前突然一道紅光刺來，讓她根本睜不開眼。

49光彩奪目

雙目似是被艷陽灼燒般刺痛，久久難以睜開，酸澀難當淚水已止不住的滾落面頰。慕容秀嘗試著睜開眼眸，試了很久才微微睜開一條縫隙。

僅是這睜眼的一瞬間，便已然註定了的命運，讓慕容秀此生再也無法移開追尋的目光。最先入目的是那耀眼奪目的血紅之光，即使在這大白天亦帶著煞人的兇光。

這等不尋常之光亦勾起了在場眾人的好奇心，一雙雙眼睛追尋著那紅色之光望去，耀眼奪目攝人心魄，這等不尋常之光竟來自一個年輕男人身上。

花和尚能忍手唸白玉佛珠對一旁的周鵬笑道，“兇兆，兇兆，大兇之光降臨於此，必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周鵬卻不以為然回敬，“和尚，你未免太小瞧我劉家軍的威名了。膽敢在此造次之人，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

能忍突然發笑，惹得周鵬不滿道，“和尚你因何發笑？”

能忍雙手合十道，“老衲笑周老弟真是響亮之人？”

“你這是什麽意思？”周鵬不滿低聲質問。

“老衲笑你馬屁拍的真是響亮！呵呵——”

“你這臭和尚！”周鵬方要動怒，但見夏幽蓮突然出手阻止白了兩人一眼。又見劉將軍在此亦不敢造次，退卻在揚巴裏身後。

揚?巴裏自然是看到了那不同尋常的光，瞇起眼睛細細打量那裹挾著光芒的人。那紅光正是來自那坐在前方的帶鬥笠的江湖男子的隨身佩劍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了，以至於眾人早已忘卻臺上的神兵利器，紛紛將目光投射在那江湖男子腰間愛你給的佩劍之上。

那劍鞘毫無規律的麒麟紋甚是醒目，但在那流光肆意的寶珠的襯托下更顯稀奇，這把劍天下罕見。

高以濃鑄造了一輩子的兵器，但從未有過如此大的憾動，畢生追求鑄造兵器的他卻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寶劍，但他卻能清楚地說出那寶劍的名字，“日燧劍！”

“日燧？”隱藏在人群中的一個聲音亦顫抖的念出那個寶劍的名字。

“齊老弟，你認得那寶劍？”霍琿沒想到傳說中的日燧寶劍竟然在此處現身了，那寶劍據說現在為中州公主的未婚夫婿紙王三千所持，莫不是那人便是公主駙馬紙王三千。

紙王三千腦海中一片煞白，全身在抖動中顫栗不已，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那是他的劍，那是他身份的象征，那是唯一能證明他身份的信物，可那信物如今卻不在他手上。殺意騰騰而起，紙王三千望著那個將面容掩藏在鬥笠之下的男子，恨不得立刻沖上去置對方於死地，身體徑自而動卻被霍琿一把扯住。

“那竟是日燧劍？難道那人就是中州公主的駙馬？”霍琿不由得發出疑問。而這一問卻讓紙王三千冷靜下來，清醒了幾分。

是啊！他可以掩藏身份混入大政國，已被人察覺。如今有替罪羊出現這不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只是太過巧合讓他又有些困惑。

煉兵場上一剎那間止息，似乎連風吹草動亦被這神光所震懾，許久後高以濃才從無比震撼中脫身搖搖晃晃走到高臺邊，朗聲道行軍禮道，“將軍，請允許下臣開啟這最後的三個兵篋！”

藏兵篋是專門盛放新出爐兵器的圓柱狀匣子，以一整根石木穿鑿而成，專門用於存放冰器。石木取自大政國特有的神樹——磐石樹。磐石樹，樹幹猶如磐石堅硬無比，本身亦可作為難得的兵器且水火不侵，是難得的寶樹。大政國亦用其樹幹制成筆桿，用作國禮贈送中州各個王族。

紙王三千的目光始終離不開那幽幽散發出來的紅光，他目不轉睛的瞪著那個方向，生怕一眨眼他的劍就不翼而飛。

那寶劍，曾是他的命……

“哎喲！快看……”人群中突然爆發出的驚呼聲，讓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轉向臺上，只見高以濃身邊的一個少年正在老人的示意下開啟最左側的第八個藏兵篋。

高以濃鑄造了一輩子的兵器，為了追求至高無上的神兵利器他不惜背叛家族，遠走他鄉來到這大政國，自小他就希望鑄造出這世間第一的神兵利器名流千古，今日這三把兵器的出世他堵上了自己的老命。

江湖豪傑們紛紛註視著神兵出世的這一刻，這第八個藏兵篋沒有鎖，只見那少年用了很長時間卻不能撼動一絲一毫。高以濃有些急了，他揮退身旁攙扶的眾人，執意要親自開啟，弓著脊背，這幾步亦讓老人氣喘籲籲。

老人不甘心，他望著臺下的目光頗為耐人尋味，但這目光裏透出的苦楚恐怕也只有身旁的孫子高澤能看到自己爺爺的心中的傷痛。

眾人看著這個老人的一意孤行，執著的要撼動那藏兵篋。

揚?巴裏見此亦不忍心阻攔，老人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鑄就神兵利器的偉業才會被天王氏視作眼中釘。在南國第一次大肆屠戮江湖人士時，早就覬覦小高氏神兵世家的天王氏將神兵谷焚燒殆盡。尚是學徒的高以濃是唯一掌握煉兵術的匠人才得以茍活。為了保住先人留下的鑄兵術他親手殺害了自己的師傅。可這一切都只是他顛沛流離的伊始，他受四王氏通緝幾十年，混入色目人中亦掌握了色目人的鑄造工藝。當大政國建立的那一刻，他作為有功之臣終於獲得了四王氏之一的昔王氏的赦免，不再是中州的罪人。

眾人看著這個花白胡須的老人，著裝簡樸，即使年過古稀依舊肌肉分明的手臂在撼動神兵之軀。

只是一分一毫不曾改變，而就在眾人的矚目中，飛身閃現在臺上的那個挺拔的背影赫然戳入眾人之眼。

摘下鬥笠，他的臉終於呈現在眾人眼前，稍顯消瘦的臉顴骨很高，白凈的面龐該是書生模樣，偏偏他右臉頰顴骨延伸至下巴處那猙獰的像是被火撩了的疤痕讓他看上去平添了幾分陰狠。

頭發用枯枝挽成發髻墜在在腦後，他的衣著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中州大陸的南方俠客，而非北方的草莽英雄。

只是揚?巴裏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不掩殺氣的男人，但最終目光的歸屬唯有他腰間的日燧劍。陽光之下，日燧劍的光芒更深，劍刃與劍柄交接處的鎏珠發出更加刺眼的光輝猶如大地上的太陽般，與那天空中高懸的艷陽交相輝映。

“敢問這位俠士上臺來有何見教？”高澤搶先開口擋在他祖父面前，他是怕祖父被那日燧劍刺激而激動以至於，血氣不穩傷了身體。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這日燧劍主人的開口，這也包括高臺之上的慕容秀。一眾女子早有耳聞南國男子素來飄逸如謫仙。今日一見，眾女官對那句“南國俊逸，北國勇武，東為靈秀，西為風骨”，深以為然。

“想不到這南國男子竟如此英俊秀氣與我大政兒郎似是略有不同。”最年輕的女官阿阮輕聲開口道。

慕容秀啞然道，“何以見得此人就是來自南國？”

阿阮少女心思不減，俏皮的眨眼示意道，“依下臣愚見，那人衣衫雖為江湖術士之流無異，但那繡工乃是出自南國十裏錦的繡工，不是尋常人用得起的。十裏錦乃是南國貴族鐘愛之物，尋常人怎能得見！”

“想不到阿阮亦有這等學識！”慕容秀對這些個女紅之事自是不懂，她自小學的是治國之道，又哪裏懂得女人家的玩意。

“大人見笑了，下臣並無賣弄之意！”阿阮偷偷吐了吐舌頭，她們這些個女官在慕容秀面前自是不敢妄言的。

慕容秀的目光再度轉向那臺上的男子，但聽得身旁阿阮一聲驚叫，她循聲望去亦自是心驚肉跳，指甲陷入皮肉而渾然未覺。

50浴火重生

誰也未曾想到這來歷不明的男子出手如此之快，一道紅光快速劃過，刀反射的陽光讓揚巴裏等人不由自主的用手遮擋。

待眾人看清時，那男子已經出手，紙王三千是為數不多看清那人動作的旁觀者。那人出手之快雖不及他但亦不容小視。日燧劍一劍劈下，將那有著石頭木之稱的藏兵篋一劍劈成兩截。伴隨著沈悶的一聲墜落聲，人們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這日燧劍劈開的不僅僅是藏兵篋就連裏面的寶刀也斬作兩截。

“不，不可能……這……”高以濃老人兩眼發直，他不相信，他苦心多年打造的兵器竟被一刀劈斷，這不可能！

“祖父……”高澤看著自己的祖父神情恍惚，佝僂著的身體也在簌簌發抖，是震驚或是恐懼。

老人雖是歷經風霜卻也從未對自己打造的兵器有動搖之心，可此時此刻他幾乎要哭出來，他不相信。突然沖到那手持日燧劍的年輕人面前，苦苦哀求道，“再……再試一次……”老人顫抖著用手指著僅剩下的兩個藏兵篋。

“他老了……”揚巴裏突然輕聲開口，目光有些閃爍。六大門客不知劉將軍話中之意亦不敢妄加猜測。但夏幽蓮似乎能明白揚?巴裏所指，伴隨著西麟王之死，這個萬象更新的時代似乎提前來臨了，暮年之期的老者似乎已走向史書成為一段傳說了。

揚?巴裏示意手下士兵去請高以濃離開，如此隆重的儀式他不希望因為這個執著完美近乎於瘋癲的老人破壞。他看著那些曾經與他並肩奮戰的兄弟，以這場煉兵大會之名不過是為了給他的戰士尋覓良緣，他們需要一份歸宿，唯有姓氏能讓他們豁出性命保衛大政，保衛中州。

“祖父，我們走吧！”高澤見到這種情形只得上前勸說，他希望祖父不要過分執著這天下第一的名號。

“噗通”一聲，老人竟雙膝跪地，直撲到那年輕人面前祈求道，“少俠請務必再試一次吧！老夫給您磕頭了”一聲聲叩首砸在地上頗為刺耳，士兵亦不敢阻攔這在軍中頗有威望的老者，只得面面相覷。

臺下紙王三千的視線由日燧劍轉向了，那年輕男人的臉，那面孔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裏見過。

“齊老弟——”霍琿見紙王三千楞住了，剛要叫他。未等他繼續開口，眼前一閃，一道人影猛地竄了上去，待他目光追過去紙王三千已經翻身躍上高臺了，留下驚呆了的霍琿遲遲不明所以。

如此近距離的審視對方，紙王三千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面目，也認清了臉的主人，只是他從沒想到竟會是這個人。盡管側臉上有烈火烤過的疤痕，他依舊能認得清，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年輕的男子該是在南國死於西市暴亂的雉薇的護衛——東方乙。

紙王三千依稀記得雉薇站在船頭，將頭上的寶珠投入水中，他知道那是西麟祭奠死者的儀式。他從背後將雉薇抱在懷裏，清晰地看到雉薇在一件外罩衣上寫下東方乙三個字，隨後用火點燃掛在船頭，那是引領亡魂的儀式與南國水葬相似。

未等他開口，雉薇率先開口，聲音裹著哀傷嘆道，“小乙跟隨了我很久，可我最終還是舍棄了他！三千，我真是個無情而又自私的女人！”

他看著雉薇悲楚的臉龐，那一刻她的臉似乎與天王冉重合了。恍惚間他突然明白這兩個同病相憐背負天下蒼生命運的人其實是一種人，這世間最孤獨最可憐的人。

他竟然還活著？這番疑問紙王三千也只能在腹中思量。在彼此的對視中紙王三千分明在那個那人的眼中看到了敵意與不甘，而那人手上熠熠生輝的寶劍分明是他的所有物。膽敢盜取他寶劍之人，他已經為對方想到了唯一的後果。

對於紙王三千的登場，揚巴裏突然來了興致。這個同樣來自南方的門客比起臺上的另一人更讓他興致勃勃。如此登場對峙的情形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大人，這——”周鵬見此低聲提醒揚?巴裏，“此人在我等的監控中未見有任何古怪之舉。”

能忍亦笑哈哈道，“周老兄，若是能為將軍收服此人，必是劉家就大政國之幸。”

周鵬自是對能忍的調侃並不動心，斥道，“你這禿驢懂什麽？將軍是想好好考察一番。倘若我們劉家軍混入了敵國細作，你這禿驢能擔當得起麽？”

夏幽蓮方要阻攔這無規矩的二人的口舌之爭，卻見揚巴裏開口道，“二位不必做口舌之爭了，我等不妨看看這人到底有何驚人之舉動！”

東方乙與紙王三千在初故樓有過一面之緣，在場的所有人唯有他們是彼此知道對方底細的。這是東方乙第一次能夠平視對方甚至超越對方，因為絕世名劍日燧劍在他手中，他便是天下人眼中的公主駙馬。

紙王三千對東方乙莫名生出的絲絲敵意感到不解，但他無法顧慮那般。側身走到高以濃老人面前，抱拳施禮對老人道，“大師，在下魯莽上前，還望沒有驚嚇到您！”紙王三千伸出雙手一把將老人從地上攙扶起來，說是攙扶實則是強拽。他向來手勁兒不小，扯著老人猶如拎著只野兔，輕松自如。

“大師，在下願意替您試煉最後的兩把兵器。神兵利器若不在交戰中，難以發揮其長處和優點，我願助您一臂之力。”紙王三千彬彬有禮之舉，與他上次在校場比武時大相徑庭讓揚?巴裏微微瞇起眼睛，他很欣賞著異鄉客的本事。原本他亦擔心此人的身份，但當手持日燧劍之人現身後，他更有招攬這齊姓男子之心。

高以濃不敢妄自做主，他猶疑的將頭轉向揚?巴裏。揚?巴裏頷首點頭似是許可，高以濃這才開口道，“這位俠士既有此意，老夫便將這兵器交予你！”

高以濃有些蹣跚的走到最後兩個藏兵篋前，抖著手操作機關鎖。哢嚓幾聲，藏兵篋如蓮花瓣緩緩裂開，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把刀和一柄寶劍。刀身靛藍光澤如琉璃瓦，寶劍漆黑如夜，乃是隕鐵打造。

老人和孫子分別持著神兵到紙王三千面前將其越過頭頂呈現在世人眼前，高聲道，“刀劍尚未被命名，還請大俠賜名。”

紙王三千左手持劍，右手持刀，在晴空中打量這兩把罕見的神兵利器。

“果然是好刀，好劍！”他不禁感嘆道，這刀劍出世即可進入兵器榜中，他雙手腕飛速旋轉挽起殺機，側目對高以濃道，“大師，刀劍無眼，還請您與眾人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臺上如今只剩下兩人，紙王三千和東方乙對峙立於兩側。

東方乙審視著那個讓公主傾心的男子，從南國死裏逃生後他聽到了許多關於這位駙馬的傳說。不僅僅是這位駙馬擁有四王氏的身份，還因為其出色的畫技震驚中州。但那不過是公主為其帶來的尊榮。

東方乙心中埋藏著的嫉妒之心，如狂潮般襲上心頭，為什麽？十多年來從未守護在公主身邊的男人憑什麽突然出現，奪走公主的芳心。他和冷寰王爺一樣都不希望這個男人出現，他的出現將會奪走原本屬於他的最後的那點溫情。

持著日燧劍的手在輕微顫抖，心中翻騰而起的殺意肆無忌憚的顯露，雙手持劍他向紙王三千俯沖而去，劍上鎏珠閃爍不定模糊了世人的雙眼。

51靈冥深處

“小乙，我是不是快要死了！”面上生了暗瘡的男孩吃力的問著另一個消瘦的少年。被稱作小乙的孩子兩腮凹陷，執拗的拉著男孩流著膿血的手安撫道，“不會的，那個婆姨答應我了，只要我答應她的要求，她一定會救你的！”

“不，不行，小乙你不能答應她……婆婆說了哪裏唯一的交易就是出賣靈魂，你不能……咳咳咳咳……”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男孩的不安之言。

看著幾乎要把五臟六咳嗽出來的男孩，小乙心有不忍，他身為兄長決不能看著自己的弟弟就此死去。盡管他們沒有血緣，卻在乞討中相依為命了很久。他們雖是賤民但也想有一天參軍想那個英雄一樣抵抗烏古斯人。

北國的冬天寒冷而刺骨，小乙單薄的身上只有破破爛爛的粗布衣。他站在集市最大的花柳街芙蓉巷牌坊前，眺望裏面的繁華與虛幻。

周遭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的男人擁著衣著暴露的女子，面上洩露出最原始的欲望。正當他出身的看著那些嫖客時，冷不防的被狠狠踹了一腳。

“滾開，小叫花子，也想來嫖女人。”七八個芙蓉巷的大茶壺（古代妓院的打手。）圍在他身邊，罵罵咧咧的踢打他，也許是太過無聊尋個樂趣罷了。

“小叫花子，跑到這裏來要飯，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一個面色蠟黃的高個子男子一腳踩上小乙的側臉。

小乙咬著牙忍耐著劇痛，被人大罵似乎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可是今天他破天荒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是來找盈夫人的！”

“盈夫人？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小雜種，就你也配稱呼盈夫人，臭叫花子。你也不打聽打聽這芙蓉巷是什麽地方？找人？來這芙蓉巷的除了是賣春的就是買春的，你這小叫花子是哪一種？嘿嘿！不過我們這裏也收小兔爺兒，專門伺候屁股大的有錢婆娘，呵呵呵……”那七八個大茶壺子起哄的嘲笑道，腳下沒輕沒重的狠狠踢在小乙瘦弱的背脊上。

“住手！”正當小乙被打的奄奄一息時，一聲厲喝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那些個小斯的圍毆。

身邊的幾個大茶壺子似乎被嚇得不輕，紛紛下跪匍匐在地不敢起身。而小乙被打得連擡頭的力氣都沒了，他氣若游絲的喘著氣，拼命的張口呼吸求生。

而出現在他眼前的一雙精致的繡花鞋讓他突然間忘了呼吸，死死盯著那鞋上的花紋。而就在此時他聽到了那個溫柔又略帶蠱惑的女人之聲。

“擡起頭來！”聲音響起來，小乙不自覺得聽從那聲音的指引，緩緩擡起頭來，那身影背光下看不清面目，但那垂落下的長發帶著一股香氣。

那面容一點點在他眼前放大，他看到了一個美貌的夫人，笑容可掬的望著他，讓他頃刻間生出親切。他顫抖的伸出手伸向他認為的那個希望，只是他不知道那並非是活下去的希望而是煉獄裏來的惡鬼。

芙蓉巷，北國南部最大商貿城鎮——環城最有名花柳街。雖說中州列國煙花之地不在少數，但北國環城的芙蓉巷卻能贏得魁首名號。這裏是列國縱情享樂的樂園，列國禮法之下受道統和佛教的制約講求節欲、禁欲。唯有這北國離四王氏稍遠之地才敢明目張膽的崇尚人欲。說起來這裏最早源自於軍妓營。四王氏軍隊與西麟軍隊駐紮此處抵抗烏古斯人的進攻，貧寒家的女子和奴隸為了活命賣身為軍妓，使得這裏繁榮起來。

後為了整頓軍紀，四王氏與各國聯軍先後撤離這裏開赴最北的邊疆，但這裏卻並未被廢除反倒繁榮興盛起來。更有無數背井離鄉的江湖浪人藏身於此，這芙蓉巷之名便更為人熟知了。

那扇黑色雕琢著芙蓉花的大門是芙蓉巷唯一的出口，他知道一旦賣身進入這裏便再也沒有回頭之日了。他會老死在這裏，這些小乙都知道。盈夫人親昵的摟著他的肩膀，似有似無的誘惑他簽署賣身契。

其實不用如此，小乙也會乖乖的簽署契約。他已經走投無路了，至少賣了自己，弟弟小夕便能活，這是他活下去唯一的願望。

那一夜是他不敢忘卻的一夜，盈夫人對他說。他今日，要服侍的女人是身份高貴的大貴族，那是個妝容艷麗的中年婦人。臉上的胭脂塗得很厚，身上有股不同尋常的香氣。盈夫人說他天賦異稟，可以獲取任何女人的歡心。

那個貴婦人伸出手撫摸他的臉，不禁嘖嘖讚嘆道，“果然有副好皮相，真是英俊啊！”

“小人拜見婦人！”小乙笑靨如花，誰又能想到當初的那個衣衫襤褸的小叫花子會成為這芙蓉巷一朵真正的芙蓉花。

貴婦人似乎摸上隱了，反反覆覆最後竟忍不住伸手向他的下身抹去。小乙忍住惡心反胃的冰涼觸感，極力溫柔的撫摸婦人的胸脯。床底間的情趣他再熟悉不過了，他知道怎樣讓女人臣服於他的胯下而心甘情願的付錢。

“叫我的名字！”婦人面色紅潤，突然開口渴求道。這是小乙萬萬沒想到的，來這裏的人多半會掩藏姓名，可這女人似乎執意要他呼喚自己的名字。

小乙無奈只道，“敢問夫人的名諱？”

“鳳，叫我鳳？”

“鳳——”一個鳳字令女人喜笑顏開，扭動身體無限貼近小乙道，“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什麽？”

“小人小乙！”

“小乙？呵呵，這是什麽名字！”女人笑逐顏開，躺在他懷裏花枝亂顫的抖動，突然間挑著他的下巴道，“小乙，實在不雅，不如本夫人賜予你一名？”

小乙不敢推辭，之前盈夫人警告他決不可惹怒這位貴婦人，他笑著點頭道，“請婦人賜名。”

貴婦人一把扯開小乙的衣襟，在她裸露的胸膛上用手指書寫並念道，“東方乙。”

他的劍帶著披荊斬棘掃蕩一切的氣勢向紙王三千砍過來，雙手持劍淩空劈刺，全身之力集中於劍鋒之上。喉嚨中爆發出隱忍的低吼，他真想殺了他。

紙王三千未曾想到這人殺氣竟會如此濃烈，透過對方的黑沈的眼睛，他看到了恨！只是這憎恨讓紙王三千大惑不解，他自覺與此人絕無仇怨，為何這人在看到他時有中豁出性命的膽魄。

劍與刀高舉頭頂，架住斬向他的日燧劍。紙王三千第一次感覺到日燧劍的棘手，日燧劍似乎有某種吸力，讓刀與劍竟與日燧難舍難分。

“我想救她！”這句話從紅光中傳來，讓紙王三千一瞬間楞住，手上的力道輕了不少。而就在下一刻，紅光乍現襲向他頭頂。尚未弄清那句話的含義時，胸口處猛然傳來的劇痛讓他騰空而起。

就在紙王三千被踹飛的瞬間，他似乎意識到了那唯一的可能，只是身體並未落地而是被人接住了。

“爹！你沒事吧！”粗聲粗氣的吼聲震得紙王三千耳膜發疼，能喚他爹的人只有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色母人牙舒。牙舒人高馬大，像一堵墻小心的將紙王三千放在地上，對著臺上的東方乙大吼道，“你……竟敢……打……打俺爹！俺今日定讓你嘗嘗……”

誰也沒想到這半路殺出了亡命客，紙王三千剛要勸阻卻被牙舒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爹，孩兒……定為你報仇！”

這竄天的漢子像個稚兒般一口一個爹的叫著，絲毫不顧周圍之人的嘲弄，紙王三千很是無奈，但他亦不善言語。未等他開口，牙舒邁著沈重的腳步跑到臺上去了。

胸口被踹的生疼，一旁霍琿湊上來詢問道，“齊老弟，沒想到日燧劍這般厲害，竟然連你也招架不住啊！”

紙王三千將刀劍舉到眼前，靛青的刀身明晃晃的銀白劍刃在與日燧劍的激烈碰撞中，竟被震出細微的裂痕。

日燧劍不愧是與仁義無雙劍其名的曠世寶劍。只是仁義無雙嘗過了英雄血，而日燧卻在他這百無一用的書生手中蟄伏了太久。

52變生亂象

東方乙看著那莽漢沒頭沒腦的向自己沖過來，並未有在意這色目人。他左躲右閃似是在戲耍這滑稽可笑之人的魯莽。只是他視線所往正是高臺之上的揚?巴裏。

由始至終揚巴裏連手指都未擡一下，冷靜的觀察臺上發生的一切。正當所有人的目光在此被臺上日燧劍橫掃千軍的架勢吸引住時，一聲淒厲而尖銳的女人慘叫聲突然傳來，那聲音似乎有著穿透一切的力量。

“呃……”揚?巴裏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來回應他看到的一切，他只知道自己的額頭在冒冷汗。

略過眾人，牽引住眾人目光的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那女人的臉上俱是傷痕。衣衫淩亂幾乎是全裸著走向眾人之前，亦步亦趨。人群幾乎被嚇得呆住了，眼神迷離的女人一邊傻笑一邊向前跑。鮮血順流而下掛在女人裸露在外的腿上。

突然，她好似發現了什麽，猛然收住了腳步，緩緩擡起青紫的手臂指著揚巴裏的方向狂笑不止。

不知何人最先開口道，“將那瘋女人拖下去。”

這一刻所有人都認定了這是一個瘋女人，只是這瘋女人究竟是從哪裏闖進來的？

就在眾人為這女人的不堪入目的句子感到惡心時，最先沖向那瘋女人的竟是高臺之上的女官之首——慕容秀。

花容失色慕容秀早已沒了高高在上的女官的高傲，她一路跑向那瘋癲的女人縱使無人認識她，偏偏慕容秀能叫出女人的名字。

“阿純，鐘離純！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慕容秀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她滿目淒愴，看著鐘離純無比淒慘的模樣自是心痛難當。而那三層高臺之上的眾位女官紛紛扔下鬥笠，一時間鬥笠紛紛如雨拋落，匆匆圍攏在鐘離純的身邊恰似一道風景。

“我看誰敢動他！”這一聲怒吼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揚???巴裏，這本不是揚???巴裏想看到的，這些個身份高貴的女子若有任何閃失，他都難辭其咎。

起身他能做的只有詢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這關乎到他劉家軍存亡的命運更關乎到追隨他已久的色目人的命運。

“全軍整備，所有人不得擅自妄動，出入軍營。”此話一出，江湖人中立刻騷動不安，這些江湖浪人哪裏受的了如此拘束，紛紛抗議道，“將軍，我等自由之身，豈能無緣無故被拘禁於此處。還望將軍行個方便，換我等自由之身。”

一時間人群喧囂沸騰起來，紛紛不滿揚???巴裏的處置。但他只能如此抉擇，他一步步向那群警惕周圍的女人們走去。在眾目睽睽之下屈膝下跪，這個曾經頂天立地的漢子，不卑不亢的男人卻向那群弱不禁風的女子下跪，祈求道，“我以劉家軍之名，定還主位女官一個公道。”

“將軍，小心——”夏幽蓮的聲音突然從遠方直戳揚巴裏的耳膜，順勢扭轉身體仰面撞在了地上。

紅光乍現於眼，這肘腋間的變故是任誰也想不到。手持日燧劍的男子在眾人毫無察覺之際突然發動了攻擊，越過眾人直逼揚巴裏天靈蓋而來。

揚???巴裏不愧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即使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他依然能抽出長刀抵擋住日燧劍的進攻。

百煉鋼鍛造的葉刀三把齊出硬是抵擋住了日燧劍的攻擊，但揚???巴裏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對方來勢洶洶，但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本將軍？”揚???巴裏微微瞇起眼睛打量這個豁出性命的狂徒。

“我是這日燧劍的主人！”東方乙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這些蠻夷不該搶走我的東西！”

揚???巴裏微微瞇起眼睛，瞅準時機手腕施力反手用刀柄使勁一撞。關節處一陣發麻，東方乙手臂一抖，力道減半，而就在此時對方已翻身向他廝殺過來。

兩人廝殺正盛，周遭潛伏的江湖浪人紛紛出動，一時間軍營大亂，四下喊殺聲陣陣。眾女官皆是金枝玉葉哪裏見過這等情形，自是自亂陣腳面對那血肉橫飛的場面，嚇得包頭尖叫，瑟瑟發抖。

女人的尖叫與哭喊無異成了所有紛爭的催化劑，原本前來觀禮的文官在兵卒的掩護下四下逃離反倒是這一眾女官無人照應。

一擁而上的江湖浪人開始發動圍攻，而揚巴裏始終沒有調動軍隊的意思，只是示意將軍營封閉。

揚?巴裏到時要看看這群做困獸之鬥的江湖人到底有何目的，東方乙手持日燧劍，劍鋒所掃之處空留下斷劍、斷刀。

原本在臺上的能忍、周鵬等人亦紛紛加入這場鬥爭中，夏幽蓮始終密切註意這周遭的一切掩護著揚?巴裏。

揚?巴裏面上依舊鎮定自若，這等風波他自然沒有看在眼裏。轉身彎腰屈膝解下外皮衣蓋在慕容秀懷裏的女子身上，看著那女子滿身的傷痕揚?巴裏的手指不由得攥緊。未等他抱起這女子，慕容秀先一步握住揚?巴裏的手臂，沈吟道，“你可知她的身份？她是鐘離期的親妹妹！”

心一下子沈入谷底，冷的發抖，揚?巴裏萬萬沒想到眼前的女子竟是鐘離期的親妹妹。鐘離期這個名字本已成為劉家軍的禁忌，可今日當他再度聽到那個男人的名字時，竟感到脊背發涼，猛然回過頭，他仿佛能看到那個男人就站在混亂的人群當中對著他冷笑。

一剎那的恍惚，那影子仿佛又蹤跡全無。揚?巴裏上身一凜扭頭伸出手臂將鐘離純抱在懷中，對眾女官道，“各位達人受驚了，請隨我一道去軍帳避難！”

眾女官面面相覷不敢妄動，她們的目光自然鎖定在女官之首慕容秀身上，刺客她們能依靠的唯有慕容大人。

慕容秀亦被這亂局所驚擾心神俱傷，嘆氣道，“多謝大人關照。”

揚?巴裏掩護著一眾女官向後撤退，未及走上幾步，日燧劍已迫至眼前，他懷中有人只得變攻為守步步倒退。

東方乙的眼中只有絲薄的涼意與冷漠絕無憐憫，他劍刃所指必是血腥，嬌弱的千金小姐們被劍氣所傷，尖叫著倒地不起。如此殘忍的傷害弱女子終於讓紙王三千無法不出手阻攔。

“閣下如此殘忍傷害女子，不覺不妥麽？”如此裝腔作勢義憤填膺自然絕非紙王三千的本意，此時此刻他告訴自己他不是他自己。

“爹，孩兒助你一臂之力！”牙舒大吼著跳出來，雙手攥著兩個江湖浪人的腦袋狠狠撞在一起，旋即順手扔了出去。

紙王三千亦無法阻攔牙舒，或許此時此刻出手是最佳時機。

“爹，這些個雜碎就交給孩兒吧！”牙舒對著那如潮水湧來的江湖浪人咆哮道，紙王三千雖覺得耳鼓被震得有些疼。但似乎被這豪情與氣勢所感染，胸中壓抑的某種沖動霍然而出，高聲應和道，“好，讓為父也見識見識你的本事！”

背向而出，氣魄不俗，紙王三千一手持刀一手持劍，盡管這新出世的劍與刀未曾經歷血的祭奠，但這傾註的人心的兵器仍是此時最有威力的武器。

紙王三千砍過圍攻眾人，直指東方乙而去，刀劍齊發速度極快狂舞之間猶如暴雨狂風呼嘯之勢壓過眾人，他腳踏眾人之背越過眾人頭頂直接跳到東方乙面前。

原本揚巴裏不屑於此處早有離開之意，但當他看到那個齊姓異國劍客突然出手頓時來了興致，讓身邊的德牧將領佑護著女官離開，自己立於一側旁觀。

“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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